100%

  ●蔣山傭殘稿卷三

  與湯聖弘

  復陳藹公

  與蘇易公

  答潘次耕

  復遲明府書

  復周制府書

  祝張廷尉書

  與施愚山

  與潘次耕

  與李子德

  與次耕

  與陳介眉

  復湯荊峴書

  留書與山史

  與潘次耕札

  答李子德之一

  答李子德之二

  與李中孚書

  答劉太室

  與原一公肅兩甥

  與三姪

  與原一公肅兩甥

  與李子德

  與王山史之一

  與王山史之二

  與王山史之三

  答

  與李子德

  ○與湯聖弘 【 諱濩】

  數年契闊,久無音書,殆不勝渭樹江雲之念。茲仲春八日,乃于渭南接到京邸寄來手札,知道履彌勝,進德修業,想當與日俱新。弟以望七衰齡,猶希炳燭,而況執事以有本之原泉,在方中之旭日,其事半而功倍,又可知矣。向有棲跡華山之願,因烽火戶傳,暫居汾曲。近者風鶴稍寧,而關中二三君子重理前說,將建考亭書院,以奉先儒,並為老人著述之所。弟亦欲藉此以作菟裘,而北方藏書甚少,購買良難。比來閱覽漸多,頗知揀別,非復嚮時之雜採矣。今再附書目一紙,求為尋覓。拙著音統已改名音學五書,以鬻產之資,付力臣兄刻之淮上,尚需改定,故未印出,先以序目請正。內詩本音已畢工,又有下學指南一帙,便中索之清江,即可得也。日知錄續已改定為三十卷,前本復有增損,且可勿刻。期于二載之內,南來一奉話言,或有便人至金陵,當令叩宅也。率爾不盡。 【 子遷不及另啟。】

  ○復陳藹公

  側聆鴻名,有年於茲矣,而未得一親道範,并亦未接書函,遡洄之思,正不能忘,而道阻且長,未免於詩人之歎也!山史西來,得拜賜札,並讀并記,一門盡節,風教凜然,誠彤管之希聞,中壘所未記者矣。弟久客四方,年垂七十,形容枯槁,志業衰隤,方且逃名寂寞之鄉,混跡漁樵之侶,不敢效百泉、二曲為講學授徒之事,亦烏有所謂門牆者乎?若乃過汝南而交孟博,至高密而訪康成,則當世之通人偉士,自結髮以來,奉為師友者,蓋不乏人,而未敢存門戶方隅之見也。詩曰:「風雨如晦,雞鳴不已。」又曰:「樂彼之園,爰有樹檀,其下維穀。他山之石,可以攻玉。」是則君子所以持己於末流,接人於廣坐者,必有不求異而亦不苟同者矣。辱承來教,實獲我心,率此報謝。生無寸長,惟音韻一事似有所得,今附與天生一書呈正,不宣。

  ○與蘇易公

  接教以來,忽已半載,想道履彌勝。比者人情浮競,鮮能自堅,不但同志中人多赴金門之召,而敝門人亦遂不能守其初志。惟李中孚、應嗣寅、魏冰叔與彪翁,可為今日之四皓矣。即青主中書一授,反覺多此一番辛苦也。都下書來,言史局方開,有議物色及弟者,弟述先妣遺命,以死拒之。或謂弟東西南北之人,不在元籍已久,自有介推、顏闔故事,何必求死?今者西河司馬之公子執門人禮事弟,迎入署中,而司馬已具文乞休。意欲來揚邑,懇台臺謀之彪翁,尋鄉村寺院,潛蹤一兩月,裹糧而至,不費主人,待舍甥入都,必有調停之法。彪翁既同雅操,必不見拒,又喜素非識面,亦未嘗信宿揚城,都人士之所不料也。便人寄此,并候起居。報音乞付汾曲東關中書王宅。如薦剡得寢,弟便于七夕後回華山,一宿而行可也。率爾手疏,不必向外人言之,並祝。

  ○答潘次耕

  來書北山南史一聯,語簡情至,讀而悲之。既已不可諫矣,處此之時,惟退惟拙,可以免患。吾行年已邁,閱世頗深,謹以此二字為贈。子德書來云:「頃聞將特聘先生,外有兩人。」此語未審虛實?吾弟可為詗之,速寄字來。關中人述周總督之言曰:「天生自欲赴召可耳,何又力勸中孚,至訹之以利害,而強之同出,殆是蘧伯玉恥獨為君子之意。」易曰:「君子之道,或出或處,二人同心,其利斷金。」彼前與我書,有勿遽割席之語,若然,正當多方調護,使得遂其魚鳥之性耳,豈可逆慮我之有言,而迫以降志辱身哉!況鄙人情事與他人不同。先妣以三吳奇節,蒙恩旌表,一聞國難,不食而終,臨沒丁寧,有無仕異朝之訓。辛亥之夏,孝感特柬相招,欲吾佐之修史,我答以果有此命,非死則逃。原一在坐與聞,都人士亦頗有傳之者。耿耿此心,終始不變!幸以此語白之知交。至於當歸一詩,已焚藳矣。五月望黎城一札想到,是月之末,遂至西河。不意司馬劉君到任甫一月,而已閉門乞休,可謂達者。其子進士君子端執弟子之禮,迎我入署,或當少留,以聽消息。吾弟有書但付提塘,封入汾府報內,并示現寓何所,以便直達。原一兄弟何時入京?亦可及之。前字中勸我無入都門及定卜華下,甚感此意。迴環中腑,何日忘之!彼地有舊臨淄楊君 【 衍生注:名端本,字樹滋,號函東。華陰人。】 與我新交,似在李、王之上。但衍生質鈍,未知能讀書否?以此尚未結婚。既足亦欲執經北面,吾以西席在先,須俟行時方受此禮。今欲留之關內,而身一為淮上之行,以竣五書之刻。然資斧缺乏,未卜早晚,統俟嗣音悉之。

  ○復遲明府書

  恭惟老年臺先生世德淵源,人倫斗極。談經虎觀,東京之士無雙;攬轡鶉郊,西土之人咸喜。惟茲華邑,正值衝塗。渭水春耕,但見哀鴻之羽;桃林夜雪,未逢歸馬之時。幸遇仁君,憫斯遺孑。燠休疾苦,起積困于期月之間;蠲省繁苛,出大力於艱難之際;真千載而一遘,慶萬井之更生者矣!某某昔以明經,曾叨薦剡。 【 衍生注:明薦授兵部職方司,未仕。】 自從壯歲,便絕意于乘軒,況此暮年,益耽情于潄石。頃者徘徊嶽下,偶爾淹留,未審何緣得聞台聽?猥承垂問,感媿交并。然而混泥塗于甲子,空嗟絳縣之年;隨轍跡于東西,未息尼丘之駕。有懷就日,尚阻趨風。謹以所刻日知錄、下學指南二書呈正,尚容叩謁,以盡仰止之私,不宣。

  ○復周制府書 【 即周彝初】

  恭惟台臺東國玗琪,中朝柱石。洗兵庸蜀,重開八陣之圖;陶世黃虞,佇正三台之座。而猶結情墳典,注意巖阿。雅歌投壺,祭穎陽之取人皆用經術;綸巾羽扇,諸葛公之為將足見風流。蓋戡除雖藉乎干戈,而根本必先於禮樂。郤縠才優,允合三軍之帥;樂羊功奏,行焚一篋之書。未得登龍,俄承遺鯉,將下交乎白屋,復寵賁乎元纁。此真姬公吐握之風,當亦園、綺趍從之日。然而江湖下士,丘壑孤蹤。年七十而入秦,非干霸主;抱六經而歸魯,竊慕宣尼。加以筋力衰頹,應酬都廢。居子真之谷口,未入長安;隱弘景之茅山,不過白下。並古人已行之事,想大雅必諒其衷。但久企光塵,更叨知眷,寧忘仰止,實切朝宗。桃李無言,已在春風之下;蒹葭可望,儻從秋水之湄。伏冀鑒原,曷勝悚仄!書刻四種附呈台覽,不宣。

  ○祝張廷尉書

  恭惟台臺維嶽降神,自天申保。鴻勳爛若,已光太史之書;燕處超然,益重封人之祝。茲當初度,倍迓百祥。誦魯人黃髮之詩,「公徒三萬」;述莊子大椿之算,春秋八千。敬效葵芹,用裨山海,伏惟鑒茹,可任榮施!別有啟者:鄙人以頒白之年,采山而隱,卜于西嶽,宗祀考亭,前書已陳,無煩贅說。惟恐物情難一,多口易生,疑為色取行違之人,謂是講學聚徒之輩,則朱子當年尚且蒙譏于偽學,而腐儒今日豈能徧信于同人?倘晤撫軍,乞陳硜鄙之素,幸甚幸甚!臨楮瞻切,不宣。

  ○與施愚山

  聞先生近日奉令叔老先生之諱。猶子之訓,諸父之名,傳之禮經,比於生我,而況先生事叔父如父,孝友之論,無間於鄉黨者乎?戴封、度尚並以從父憂去官,洪武二十三年始定為不得奔喪之制。則先生之於今日,情雖過於古人,而勢有所不得為者矣。頃者又聞修史之命,竊念列女之傳,舊史不遺。伏念先妣王氏,未嫁守節,斷指療姑,立後訓子,及家世名諱並載張元長先生傳中。崇禎九年,巡按御史王公 【 諱一鶚】 具題,奉旨旌表。乙酉之夏,先妣時年六十,避兵於常熟縣之語濂涇。謂不孝□□曰:「我雖婦人,身受國恩,義不可辱。」及聞兩京皆破,絕粒不食,以七月三十日卒于寓室之內寢。遺命炎武讀書隱居,無仕二姓。迄今三十五年,每一念及,不知涕之沾襟也。當日間關戎馬,越大祥之後,乃得合葬於先考文學之兆。今將樹一石坊於墓上,藉旌門之典,為表墓之榮。而適當修史之時,又得諸公以卓識宏才而膺筆削之任。回憶昔時追陪歷下,興言及此,動容稱歎,咨嗟久之!耿耿此心,猶如一日。夫共姬之葬,特志於春秋,漆室之言,獨傳於中壘,不無望於闡幽之筆也。炎武年近七旬,旦暮入地,自度無可以揚名顯親。敢瀝誠哀懇,冀採數語存之簡編,則沒世之榮施,即千秋之風教矣。張傳一通及先年□疏劄,並在總裁葉、張兩君函中。因乏謄手,不能徧呈,并祈鑒宥。

  ○與潘次耕

  於天空海闊之中,而一旦為畜樊之雉,既已不可諫矣。雖然,無變而度,無易而慮,古人於遠別之時,而依風巢枝,勤勤致意,願子之勿忘也。昔日欲餬口四方,非衒其才華不可,今日當思中材而涉末流之戒,處錞守拙。鮑照為文,常多累句,務令聲名漸減,物緣漸疎,則不至為龔生之夭天年矣。若夫不入權門,不居閒公事,是又不待老夫之灌灌也。吾之行止,悉如前札所言。今已盡取安德書裝西入壺口。吾弟見人不妨說吾將至都下,蓋此時情事,不得不以逆旅為家,而燕中亦逆旅之一,非有所干也。若塊處關中,必為當局所招致而受其籠絡,又豈能全其志哉!今在晉中固為□然□書思之,反是一途耳。

  ○與李子德

  鴻都待制,似不能辭,然陳情一表,迫切號呼,必不可已;即其不申,亦足以明夙心而謝浮議,老夫所惓惓者此也。今年為嵩、雒之遊,蓋亦梁伯鸞異州之意,語具別楮。目下將往西河,與祁人結此一局。老弟此時居高之呼,稍易為力,而愚行李蕭然,何以為計?分外之物,我必不取,惟求其固有者而已。東西二事,執事所悉也。去秋老弟行後,頻陽便無主人。長源謂秦俗最薄,勸吾歸吳,至於再四。今雖暫移華下,其買田結婚權停。山史家計日落,恐不能為吾主人。其他交與雖有二三搢紳,亦未知何如也。惟中孚送別,至吞聲下泣,頗見交情。開美亦親來華下省視。然吾在貴縣一載,酒肉之外,一無所收,去時惟受九芝十二金,為雇車之費而已。同官畢竟冒雪一行,拜于墓下,以申知舊之誼。此皆老弟所欲知者,并聞。

  ○與次耕

  曲周接取中之報,頗為惜之。吾弟今日迎養都門,既必不可,菽水之供,誰能代之?宜託一親人照管,無使有尸饔之歎。不記在太原時,相與讀寅旭書中語乎?又既在京邸,當尋一的信與嫂姪相聞,即延津在繫,亦須自往一看。此皆吾輩情事,亦清議所關,不可闕略也。至于來書所言,已□之為偶然。寓席未煖,而即出為大河南北之游,又所以示不滯一方之意,有進於所言者也。蒸、青二詩已到。今又一律寄上,在子德函中。并附嵩山一絕。

  ○與陳介眉

  弟今年得一詣嵩山少室,天下五嶽已游其四,遂至河東,歲莫始還華下。天生西來,知地震之前,台旌已歸四明,弟有一書并詩本音一部留力臣處,想未徹覽也。旋接惠札,如承謦欬。當此世道橫流之日,不有一二君子,何以挽頹風而存絕學?所示萬君學禮質疑二卷,疏壅釋滯,誠近代所未見,讀之神往,知浙東有人。然其一卷所論如秦時夏正繇不韋始,未敢遽信;至二卷宗法、昭穆諸論,真足羽翼經傳,垂之千古,已錄入五經緒論中。更有續刻暨貴地學者近著,願悉以賜教。比因修史之舉,輦下諸公復有欲相薦引者,不知他人可出,而弟必不可出也。先妣王氏未嫁守節, 【 云云至「涕之霑襟也」,與館中諸公書同。】 今秋始得拮据百金,付姪洪慎建一石坊于冢前,曰:旌表某人妻某氏之墓。而適當史局將開,則列女之傳似宜甄錄,用是具書于詞林相知者數君,而騶從已行,此書又未達也。年近七旬,旦莫入地,先慈遺訓,依然在耳。誓墓之情,知己可以諒之矣。黃先生弟前年曾通一書,未知得達否?承示庭誥葉安人誌銘,誦之既深景仰,復重感傷,此心此理,臣子所共。今附關中、嵩下詩,同志者可共觀之。并訊貞一兄近況。

  ○復湯荊峴書

  子德西歸,拜讀手札。復有一牘具陳先妣節烈,及前朝旌表之槩,求入史傳,當已徹台覽矣。承問史事,弟年老遺忘,不敢臆對。但自萬曆以來,是非之塗,樊然殽亂,姑以目所嘗見之書,其刻本則如辛亥京察記事、遼事實錄, 【 王公在晉】 ,清流摘鏡 【 王嶽】 ,傃庵野抄、同時尚論錄 【 二書並蔡某,忘其名,】 愨書 【 蔣公德璟;】 抄本則如酌中志, 【 劉若愚,即汪鈍庵集中所謂遠志之苗。】 幸存錄 【 夏君允彝。】 慟餘雜記 【 史君惇】 之類皆不可闕,而遽數之不能終也。蒐羅之博,裁斷之精,是在大君子而已。弟近二十年精力並用之音韻之學,今已刻之淮上,惟待自往與張君力臣面加訂改。今年至睢,值淮西飢荒,又乏資斧,不果前行,明春當再裹糧東去。適馬氏暫有所約,或于貴地暫有旬月之留,先此附聞。並有馬宅一字,煩為寄往。率爾布候,不盡瞻馳。

  ○留書與山史

  弟以淮上刻書未竟,須與力臣面相考訂,而晉中亦不可不一往,故于明日東行,不能□先生歸里。此去計須半載,然聞中州、淮甸,在在饑荒,未卜前途何似?興盡而返,亦無容心也。考亭祠堂,原一字來言當事視為迂闊之舉,當更作區畫,今候駕回與子德合力經營。劉太室父母來此者,再同之周覽形勢,亦以竹園為定,但其費頗鉅耳。三徑雖荒,四松無恙,此歸須另作一番整頓。家計漸窘,世情日薄,而烏衣子弟,若復染尋常百姓之習,則從惡如崩,不可復振矣。恃在知己,敢以肝鬲之言,陳諸左右,不必向人道也。郎君輩甚相推敬,並謝惓惓。

  ○與潘次耕札

  大家續孟堅之作,頗有同心;巨源告延祖之言,實為邪說。展讀來札,為之愴然!吾昔年所蓄史事之書,並為令兄取去,令兄亡後,書既無存,吾亦不談此事。久客北方,後生晚輩益無曉習前朝之掌故者。令兄之亡十七年矣,吾今年六十有七,以六十有七之人,而十七年不談舊事,十七年不見舊書,衰耄遺忘,少年所聞,十不記其一二。又當年牛、李、洛、蜀之事,殊難置喙。退而修經典之業,假年學易,庶無大過,不敢以草野之人,追論朝廷之政。往日對孝感之言,都人士所共聞也。然亦有一得之愚,欲告諸良友者。自庚申至戊辰邸報皆曾寓目,與後來刻本記載之書殊不相同。今之修史者,大段當以邸報為主,兩造異同之論,一切存之,無輕刪抹,而微其論斷之辭,以待後人之自定,斯得之矣。割補兩朝從信錄尚在吾弟處,看完仍付來,此不過邸報之二三也。此札可與錫鬯、公肅觀之。

  ○答李子德之一

  戴鳳回,接二札,甚慰。愚所寄曲周書尚未到,可遣人索之王中翰名鄖字文益處。老弟雖上令伯之章,以吾度之,未必見聽。昔朱子謂陸放翁能太高,跡太近,恐為有力者所牽挽,不得全其志節,正老弟今日之謂矣。但與時消息,自今以往,別有機權,公事之餘,尤望學易。吾弟行年四十九矣,何必待之明歲哉?更希餘光下被,俾莫年迂叟得自遂於天空海闊之間,尤為知己之愛。梨州、晚村,一代豪傑之胤,朽人不敢比也。自洺上至壺口,適別駕李君家有人北上,附此申候。既足與小兒衍生託允塞兄 【 衍生注:名弘輝,王山史弟。】 炤管,今山史已歸,可無西顧之慮。目下將往汾陽,借王中翰郊園度暑,距祁不里,便于遣人往來。所論再入都門,因薦局未冷,稍欲自重。必不得已,乃為此行,亦須借一名色,容俟續報。次耕叨陪同事,願加提挈。昨有札來問吾史事,語以昏耄善忘,一切不記。同榜之中相識幾半,其知契者,愚山 【 衍生注:施閏章、】 荊峴 【 湯斌、】 鈍庵 【 汪琬、】 竹垞 【 朱彝尊、】 志伊 【 吳任臣、】 阮懷 【 高詠、】 蓀友 【 嚴純蓀。】 以目病不能多作字,旅次又無人代筆,祈為道念。

  ○答李子德之二

  老弟宜將令伯陳情表並註中事實錄出一通,攜之笥中,在己不待書紳,示人可以開牆面也。以不預考為上上,至囑至囑。此番入都,不妨拜客,即為母陳情,則望門稽首,亦不為屈,雖逢人便拜,豈有周顒、种放之嫌乎?梁公 【 清標】 有心人,若不得見,可上書深切懇之。外又託韓元少于館中諸公前贊成,亦可一拜。旁人佞諛之言,塞耳勿聽。凡見人但述危苦之情,勿露矜張之色,則向後聲名,高於徵書萬萬也。又同年二字,切不可說,說于布衣生監之前猶可;說于兩榜之前,此恨將不可解。此種風氣相傳百餘年矣,亦當知之。至都數日後,速發一字於提塘慰我。略師古人贈言之意,書扇奉呈。頃與既足論及君家故事,有可以不死之巨游,而必無乞養不終之令伯。一入都門,情辭激切,如慈親之在塗炭,則君不能留,友不能勸矣。骨肉之愛,敢不盡言,亮之。

  ○與李中孚書

  先生已知盩厔之為危地,而必為是行,脫一旦有意外之警,居則不安,避則無地,有焚巢喪牛之凶,而無需沙出穴之利,先生將若之何?至云置死生於度外,鄙意未以為然。天下之事,有殺身以成仁者;有可以死,可以無死,而死之不足以成我仁者。子曰:「吾未見蹈仁而死者也。」聖人何以能不蹈仁而死?時止則止,時行則行,而不膠於一。孟子曰:「大人者言不必信,行不必果。」於是有受免死之周,食嗟來之謝,而古人不以為非也。使必斤斤焉避其小嫌,全其小節,他日事變之來,不能盡如吾料,苟執一不移,則為荀息之忠,尾生之信,不然,或至并其斤斤者而失之,非所望於通人矣。承惓惓相愛之切,故復為此忠告,伏冀轉圜之,聽送役至華下。另當有札與憲尼社只,囑其懇留先生也。

  附今日所冒者,小不廉之名;他日所免者,大不韙之事。

  ○答劉太室

  台惠下頒,弟已停炊待發,恐虛長者之意,謹此璧謝。且初冬即來,何必餞耶?□文公祠堂肇舉,士大夫無不欣欣,而來教獨一字不及,豈逆料當事者之未必能成此願乎?弟暫往河東,以待竣事,一水之隔,可以朝中條而暮華山,若復不果成,則是陽託慕道之名,而陰行逐客之令,弟可浩然而南歸矣!札中遠引陶唐,近推河、汾,是何自待秦人之薄耶?率爾附復,不盡。

  ○與原一公肅兩甥

  老年多暇,追憶曩遊,未登弱冠之年,即與斯文之會,隨廚俊之後塵,步楊、班之逸躅,人推月旦,家擅雕龍,此一時也。已而山嶽崩頹,江湖沸■〈氵胷〉,酸棗之陳詞慷慨,尚記臧洪;睢陽之斷指淋漓,最傷南八。重泉雖隔,方寸無暌,此又一時也。已而奴隸鴟張,親朋瀾倒,或有聞死灰之語,流涕而省韓安;覽窮鳥之文,撫心而明趙壹。終憑公論,得脫危機,此又一時也。凡此三者之人,騎箕化鶴,多不可追;哲嗣聞孫,往往而在。此即擔簦戴笠,陌路相逢,猶且為之敘殷勤,陳夙昔,班荊鄭國之野,貰酒黃公之壚。而況吾甥欲以郡中之園為吾寓舍,尋往時之息壤,不乏同盟,坐今日之皋比,難辭後學。使雞黍蔑具,乾餱以愆,既乖良友之情,彌失故人之望。且吾今居關、華,每年日用約費百金。若至吳門,便須五倍,而書記知客,亦須常設兩人。吾甥能為辦之否乎?又或謂廣廈之歡,可以大庇寒士;九里之潤,亦當施及吾儕。而曰:吾爾皆同患難之人,爾有鼎貴之親甥,便是同人之極品,可無挹注之誼?因罤字即筌蹄之蹄覓菟,見彈求鴞,有如退之詩所云,「偶然題作木居士,便有無窮祈福人」者,吾甥復能副之否乎?雖復田文、無忌,不可論之當今,假使元美、天如,當必有以處此,而如其不然,則必以觖望之懷,更招多口之議。況山林晚暮,已成獨往之蹤;城市云為,終是狥人之學。然則吾今日之不來,非惟自適,亦所以善為吾甥地也。幸為熟籌,不憚再三往復。

  附作書未竟,念及定齊之子,亦吾甥也。古人舊館脫驂,一飯必報,矧親連肺腑,少長周旋者乎?可撫愛及之,勿忽勿忽。

  ○與三姪

  新正已移至華下。祠堂、書院之事,雖皆秦人為之,然吾亦須自買堡中書室一所。堡地甚貴,一間之地,價須六七金,又須買水田四五十畝,為饔飧之計。而山右行囊五百金寄戴楓仲者,為其子竊去,納教諭之職。以此捉襟見肘,尚未有就。然秦人慕經學,重處士,持清議,實與他省不同。我在此靖逆侯請至蘭州而未往,川督周請至西安而亦未往,華陰本邑令君 【 遲維城】 親來,我僅差人叩頭而已。此皆得之關中士大夫之指教。王、李赴京,復有劉 【 名澤溥,字太室。】 楊 【 名端本。】 二紳為之地主。黃精松花,山中所產,沙苑蒺藜,止隔一水,終日服餌,便可不肉不茗。然華陰綰轂關、河之口,雖足不出戶,而能見天下之人,聞天下之事。一旦有警,入山守險,不過十里之遙;若志在四方,則一出關門,亦有建瓴之便。今年三月乘道塗之無虞,及筋力之未倦,出崤、函,觀伊、雒,歷嵩、少,亦有一二好學之士聞風願交,但中土饑荒,不能久留,遂旋車而西矣。彼中經營方始,固不能久留于外也。淮上之行,且胥後令。關中惟涇陽、三原兩縣人□為揚州人聲氣不同,故南貨如紙筆之類,多不可得耳。聊作此字與三姪共觀,亦可與徐氏三甥之書互看,語不重出也。寄二弟一詩并家報想已到,今有嵩山二作附書于左。

  ○與原一公肅兩甥

  久滯山右,因有裝囊為人所竊,待其吐償,語具次耕札中。今在太原閻父母宅,燕、秦之途,相距正等,甚思一見吾甥,而冰雪將作,不能冒寒而至也。關中僑寓,局面甚小,永貞來此目見。幸子德歸里,相為之情頗專,而彼中官長紳韎,並知下士,雖無叨冒,足遂優游,已定菟裘之卜矣。念暮年久客,家園之計亦不得不往一視。建坊築堂一札,煩付汝嘉者,計已悉之,八月二十日已賚銀南行矣。如得及旅力之未愆,幸關河之無阻,一瞻丘壠,並會親朋,亦足以畢老人之願。然屈指此行,吳門當住十日,崑山半月,千墩一月,各處墳墓皆當展敬;親友歷年存亡,皆當弔慰;淮、揚、白下以至嘉、湖數郡交好之士,皆當過詣其廬,此又得兩三月。淮上勘書出書,復得一兩月。而夏暑秋潦冬寒,並不利于行路,則必以春去而以春回,首尾一年,費 【 (原作廢)】 當何若?吾自甲寅以後,坐食六年,每年約一百二三十金。兼以刻書之役,千墩來物已盡用之。然北方往來,寄食於人,而自有馬贏,所需不過芻秣。南方則升米壺醪,皆須自買,一倍矣;鬻騎買舟,二倍矣;窮親敝友九流三教之徒,無不望切周旋,而久在四方,則自遠之朋,不速之客,亦所不能絕,三倍矣;官長我所不干,甥姪之家饔飧自所不辭,資斧豈宜相累。然則費何從出?設若羽書狎至,二豎偶嬰,停閣一時,便有一時之費,又不止如前所計而已也。去年原一書來,我則不暇;今暇矣,何以為謀?又謂能代出行途之費,若謂取諸宮中,恐非吾甥之所能辦;若欲我一見當事,必謗議喧騰,稚珪之移文,不旬日而至於几案矣。或者譏其棄室家,離鄉井,以為矯枉不情;又或以子夏不歸東國,梁生不返西州,為達人之高致,皆未辨乎人事者也。去年兩姪書來,望吾一至淮浦,彼來謁見,然亦須住淮兩三月,而故人已沒,蕭寺荒涼,必往山陽、寶應,方可居停。而夏則苦蚊,秋則患水,常須遲至十月取道浦口,方得西行。其費不能減半,又不如差人取書來勘,每徧不過四五金之易為力也。淮上猶難,而況吳會乎?幸吾甥為吾熟籌之以報。來年不能,且須後年耳。

  ○與李子德

  頻陽之來,恃老弟為主人耳。老弟去,則自不能留,亦無為王留行者矣。況地處僻遠,事事不便,今雖暫居華下,未為卜築之計,且俟過江、淮,再與親知籌之。晉事久懸,必須拔去其根,而後浩然東邁耳。秋以為期,晤言或可待也。令弟處尚少二十金,訂在麥秋。愚已于三月十日出關,先向陝、雒矣。既足與小兒寓山老齋中,駕果歸來,幸留書于此。如愚不即來,信使往還,便于傳送也。

  ○與王山史之一

  弟以十月七日自華下回頻陽,付仲和 【 名宜輯,山史次子。】 一函,并疏廿紙,想已到。知臥疾京邸,甚善甚善。弟冬來讀易,手錄蘇、楊二傳,待駕歸,得共山中之約,將大全謬併之本,重加釐正。程、朱各自為書,附以諸家異同之說,此則必傳之書也。建祠之所,形家謂在二泉合流之中為佳,今仲和力言欲用其竹園,乃在泉渠之北,亦無不可,須弟自往同允塞看定。此事規模亦不可太小,百堵皆興之後,自有助者。萬勿將刻疏送人募化,類僧道所為,損吾輩體面。但一二百金之事,弟能任之,亦足以築周垣,立前堂矣。君子先行其言,而後從之,今人作事每每相反。易曰:「默而成之,不言而信。」存乎德行,能無望之同志乎?若弟自欲垂後世之名,無藉于立此祠院;苟立之而有未盡善,以取議于人,則不如無立。今為此者,但欲成吾友之願,且有宋、元以來相傳經典之書,不能無所寄託耳。二題錄左,並乞採用,不盡。

  附 四書: 聖人之行不同也 四句。

  易: 象曰:君子夬夬,終无咎也。

  ○與王山史之二

  朱子祠堂之舉,適有機緣。今同令弟及諸君相視形勢,定於觀北三泉之右,擇平敞之地,二水合流之所,建立一堡,止用地四五畝,繚以周垣,引泉環之,并通流堂下。前為石坊,列植松柏,內住居民三四家守之。雖所費不訾,但有百金即便興工,不患無助。春仲弟自來視工。望作一家報,凡擇地委人一切託之令弟允塞,仍移書報弟,速為措辦可也。

  ○與王山史之三

  接來書及詩,並悉近況,甚慰。今有一詩奉和。孟子曰:「是求無益于得也。」況有損乎?願執事之益堅此志也。建祠之費,謀之江左,去人未來,弟今先出橐金,代為刱始;一二當事亦有樂助者,期以必待興工之日,廣眾之庭,方敢接受。興工者,聚資之策也,然而多口紛呶,有不欲弟與君共事者,又有貽詩沮止者,弟皆不聽。然弟將有江南之行,一去則瓦解矣,是以汲汲為之。欲以秋丁安神,而築垣蓋堂,須百五十日,塑像裝飾須百五十日,爾時執事與天生定已旋里。著鞭雖在祖生之先,而成佛自居靈運之後也。來札云「不可小就」,甚合鄙意。若苟且草率,遠無以愜四方觀者之心,近無以弭同鄉議者之口,則不如勿為。今將圖樣呈覽,但有二百金可以先成周垣及祠堂,其後次第為之可耳。至弟一身且未欲卜居,祠中亦非可居也。擇地二處具別紙,待江左信至即興工。弟今來華下,欲待□又老過一晤。令姪北上先寄此。

  ○答

  尊指具達□遲公, 【 城字屏萬,時為華陰令。】 想即日發銀矣。程丁庀務,多藉賢勞,弟惟進祝一語:無貽四方觀者譏議而已。規制一幅呈上,雖出鄙見,亦參中孚、天生、仲復諸君之論,幸詳閱之。如有不合者,亟為教示,當聞義而徙,若作者不合此式,而或歸咎於弟,弟不任受矣。更有請者:官以主管雲臺入銜,書以雲臺真逸自號,若欲舍此而另求地,則適以犯眾口之雌黃,尤斷斷不可也。

  ○與李子德

  華陰王紫垣 【 名斗機】 來一書,富平趙兄名■〈艹巳〉來一書,並達覽否?愚于十二月二十七日在華下會□又南,次日即至華州。而渭北草竊縱橫,竟不能去,在州別駕王君署中度歲。正月三日始至鏵朱,欲一至宅叩辭老伯母,會北山多虎,仲德力止毋行,乃紆道自耀州至同官,拜寇老師之墓。二月七日束裝雇車啟行,十日至山史宅中暫住。仲德尚欠百金,期此月之杪。知老弟垂念之切,故縷縷奉聞。知老弟為我用情無不周至,然此中別無所入,如愚今日謹身節用,可謂至矣,而來此十月,費八九十金,不為長策,何以善後?鄙意又不欲當人之惠,然則祁縣之物,豈能置之勿問?承教今春必完,今將親往以驗此言之信否。彼札云:「其中曲折,已面白之天翁先生矣。」愚謂此事老弟能管即管,不能管須亟推開,無徒與彼為藉口躲閃之資也。至於山左之產,今日尚值千金,聞其地糧食甚貴,或亦可售之時。有同薦金君殼,似名居敬者,與韓元老至親,曾在章丘縣幕中晤,間亦可一問,并代致鄙念。人有從建陽來者,訪得縣東關有賣卜橋,橋邊有謝疊山先生祠。命工畫之為圖,而倣西湖岳祠秦檜之意,添一木偶人,荷鐵枷跪于中庭,題曰枷號薦人殺人犯人一名魏天祐。